第一百零一章巧取豪奪
八月初九，是崔監(jiān)生狀告李佑一案開審的日子。換成別人惹了官司，即便是有些財勢的人家，也少不得提前去衙門里打點一二，但李巡檢肯定是不需要的。他大搖大🤟📰➰擺進了縣衙，見尚未升堂，便去找黃師爺閑聊。
“你可要當心些。”黃師🚤🆎爺提醒道：“縣尊說不定真會把關家小娘子判回關家〰🔜?！?br/>
“縣尊怎可如此不近人情?！崩钣颖г拐f。
黃師爺?shù)溃骸翱h📂🛬🖇尊⏰說你有些前途，但沉湎女色，尚欠教訓。這關家小娘子左右不過是一妾室而已，怎么判無可無不可的?！?br/>
這年頭到處都是拿小妾當衣服的無情無義士大夫啊，李佑感🤹🎨慨。忽然聽那🚐邊皂役喊他上堂，便起身去了，卻見黃師爺也在后面跟隨。
“你來作甚？”李佑站在公堂外疑道。
黃師爺撫須笑道：“看雜劇?！?br/>
上了公堂，便看到關員外和一個陌生的瘦削書生站在一起，⏫🖌大約就是崔監(jiān)生了，周圍還有幾個縣學里的秀才，有李佑識得的。
崔監(jiān)生神態(tài)輕松，還有心對李佑點點頭。他心里認定🏫己方占盡道理，只要知縣不過于鮮廉寡恥，官司必勝無疑。即使陳知縣敢在人前明目張膽包庇李巡檢，也可以上告的，崔監(jiān)生在南京法司歷事多年起碼也是混個臉熟了。
唯一可慮的僅僅是李巡檢事后報復而已，但原告方這兩位一個娶了妻子就要去京城走門路然后到外地做官，一個🗜下決心不惜一命也要把女兒從李家撈出來，倒也不怕報復。
想仗人多勢眾嗎？李佑🌏⏰對坐在上面🔭🐎💙的陳知縣拱手道：“本案涉及婦人名聲，敢請縣尊驅散閑雜人等，還要煩勞黃老先生筆錄?！?br/>
陳知縣允💚了，揮揮手便有皂役將無關人驅逐出去🐵🎡，只留了崔監(jiān)生、關員外、李佑、黃師爺和兩個皂役。
那尖嘴猴腮的崔監(jiān)生清一清嗓子開口道：“稟父臺，上月學生與關家談婚論嫁，已換婚書，此🐆💦后卻聽聞巡檢李佑拐帶良家，強行占了那關家小姐為妾?，F(xiàn)有婚書為物證、關老員外為人證，請父臺為學生做主。”
李佑向陳知縣辯道：“我與關家小姐情投意合，她自愿為下官妾室，哪來的強占民女一說？這崔相公年老貌丑，才低德薄，又無自知之明，豈是良配？那關家小姐得知要與其為姻，不堪👤🥅🛄忍受，便投奔下官，其情可憫，望縣尊成全。這里有關大小姐的親筆陳情文為證。”
崔監(jiān)🍡生見李佑🚝🆕🔠借機辱罵自己一番，氣的要還嘴，卻💤⏫聽陳知縣拍案大喝“公堂之上不許謾罵，下不為例”！把崔監(jiān)生給堵了回去。
陳知縣看過各自物證，問過人證🤴。🤹🛣便對崔監(jiān)生道：“他二人彼此有意，已自成親。賢生又何必苦求不舍?！?br/>
崔監(jiān)生大義凜然道：“父臺此言差矣，學生豈是為一女子？禮法綱常乃立身之本，怎可為人📕情罔顧禮法，難道要鼓勵各家女兒擇郎私奔么。若父母之命全成空話，婚書換而✖😫不行，眾人紛起效仿，世道人心🕑🛫🕘還有可救乎？”
李佑插嘴道：“💞據(jù)關家小娘子稱，婚書是假的，她從未聽過有這事情，托我向縣尊說明，陳🔥🔽♌情文里也有這句。”
“兩家以父母之🥉命交換婚書，女兒不曉得也是正常?！贝薇O(jiān)生強辯。
李佑嘲弄道：“敢🏉情你們崔家🏜🕴嫁女是先把🥛🤶女兒瞞的死死，直到綁著抬上轎子?！?br/>
陳知縣決斷道：“婚書有疑義，暫且不提?！?br/>
崔監(jiān)生不以為意，李佑再三狡辯都是茍延殘喘，他這邊可是有女方父親作證的，誰也翻不了案。崔監(jiān)生一把拉住在公堂見官有點腿顫的關員外道：“即便不提婚書，卻有父命在此，這總🏋🐊不是假的。女兒私情✉焉能越過父命？”
陳知縣知道剛才雙方你來我往的都是走過場的泛泛之談，下面才是關📦📜😇鍵時候，便轉頭望向李佑。話說陳大老爺昨天在縣衙等了一日，也沒見李佑倉皇上門求情，失望之下便心知肚明，這李佑定是又有什么主意能蒙混過關了，本想借他上門求情機會🐪🎙仔細訓導他一番少年戒色道理的。
李佑掏出一張?zhí)?，遞給皂役，又轉遞給知縣，“這是叫春堂張大夫的開的帖子?！边@位張大夫在縣衙醫(yī)卜科兼著吏職，用二十一世紀的話講，他的診斷具有一定法律效力。為了他這帖子，李巡檢足足花費了五兩銀子，另外還拿張大夫的一家老小比劃了🏠🤪🤷比劃。
李佑繼續(xù)道：“經(jīng)診斷我這關姓妾室已有身孕，懷著我🥅🚩李家之后，怎可荒謬到另配與他人！”
崔監(jiān)生和關老丈一時都呆住了，兩人都萬萬沒有想到🕤😙李佑搞出一個懷孕的名堂，這樣案情就要起變化。
等清醒🚩過來崔監(jiān)生質(zhì)疑道：“荒唐的很，才這幾日功夫就能有孕？”
李佑不屑道：“你這無人理睬的老鰥夫懂得什么，十幾🎙🍻天還不夠么？這診斷總不是假的?！本褪羌俚?，在陳知🐕🦅縣那里也會成真的。難怪李佑一開始就要求驅散觀眾，只留幾人在堂上。
“這是通奸！”崔監(jiān)生忍不住叫道，事態(tài)超出了他的預料范圍，再也淡定不住了。他在這行也混了幾年，深知自己沒這個能耐去推翻李佑那證據(jù)，情急之下喊出了通奸。不過回想國朝律例，貌似沒有對通奸罪有具體🍠懲治條文，全看斷案老爺自由裁量……
陳知👘縣會偏☔🐕🚞向誰顯而易見的，對這點裝了糊涂。即便真算是奸情，但理論上關小姐又不是有夫之婦，實在沒有追究的必要。
李佑懶得再與崔監(jiān)生費口舌，上前對陳知縣說：“前有人心向背，后有天理人倫，足可抵🛄得其父亂命，本朝可是有以母隨子的慣例。請縣尊判下?！?br/>
陳知縣道：“昔年太祖高皇帝曾問諸公🍙，妾生子顯貴可受封否？答曰，夫君顯貴正妻可封，妾室不可封，但妾室生子若顯貴，當母憑子貴，因子受封，🥋以全天倫。此事遂成國朝常例，本案可援照此法，雖有有父命在先，女兒卻又有孕在身，🚪🐑🎖二者相較，禮法雖重，但豈能重于倫常大道，教骨肉天倫不得聚合？當以母隨子，判與李家。”
判詞一出，板上釘釘，李佑冷笑幾聲，又對陳知縣道：“崔監(jiān)生串通女父，謀奪他人妾室，涉及西水鎮(zhèn)，🥜📚🛶🐽🌆👥我巡檢司要偵緝此案🔳🎭，還請縣尊允下！”
那邊崔監(jiān)生見輸了官司，正咬牙切齒，聽見李佑這話，連忙道：“♓🤵💒吾乃國子監(jiān)♋👄🎼監(jiān)生，只能受國子監(jiān)處分?！?br/>
陳知縣制止了李佑的公然報復，“原告倒也有理有據(jù)，況有父命在先，并非🏥完全誣告，李巡檢不要蓄意報復！此案已畢，退堂！”在陳大老爺看來，李佑這次平白占了良家女兒做妾，他自己也不是很干凈罷，還是不🚎🌴😇要多生事端了。
崔監(jiān)生的怨念先不提，卻說那關員外這兩日為了告官的事情擔驚受怕，畢竟有把柄在李佑手中，但心懷救女的大信念，倒也咬牙硬挺。況且崔監(jiān)生信誓旦旦⬛說打官司沒有問題。
可是今日見這李🎐⏫佑翻手為云覆手為雨，竟然生生把官司贏去了。希望愈大失望愈大，叫📙關員外頓時感到萬分沮喪。他實在不明白，為什么一個父親要不回自😷🎐⛹己的女兒？
殊不知李佑恨他比恨崔監(jiān)生更甚，這老🕸🔟東西被豬油🍺♉蒙了心，也不知鉆了什么牛角尖一門心思要把女兒帶回去，嫁給崔監(jiān)生這樣的士林敗類，難道堂堂一個年輕英俊李巡檢還比不上快四十的老鰥夫嗎？
關員外抓住崔監(jiān)生袖子道：“這可怎么辦？”
崔監(jiān)生👯🥝見事不可為，哪還管他，甩🎏手不理，出了衙門。
李🛩佑倒也沒有阻攔。一個在縣里沒多少根基的回鄉(xiāng)窮監(jiān)生不值一提，但要報復還是再等幾天風聲過去罷。畢竟這家伙🤫👍怎么說也是在讀書人圈子里混的，自己長久在本地做官，總要講究些名聲體面。
又見關員外踉蹌著也要往外走，這個可😛是不能放了。李佑便上前揪住便宜老丈人的領口道：“關🈷🈹老員外勿走，你我還有些事情要了結?！?br/>
關員外回頭怒視李佑道：“你還要干什么！”
“🔔🍾老🔄🍪✅東西先閉嘴！吃里扒外還有臉說話?！崩钣雍敛豢蜌夂瘸獾?，又對黃師爺說：“既然縣尊判了，一事不煩🌵二主，請老先生執(zhí)筆做中寫個婚契，不然以后總名不正言不順?！?br/>
黃師爺寫完🥥🥥，李佑掃了兩眼道：“少了一句話，以關家絲行鋪子為嫁妝?！?br/>
關員外氣的吼道：“你太無恥🏘🤡✊！”就算沒有代管官營生絲總賬房的事情，關家絲行🤢鋪子一年也有二三百兩銀子的盈利，如今李佑輕輕一句話便要拿走，實🙀❤在可惡。
李佑冷聲道：“老員外可以不簽，大不了將🎊🔺你家產(chǎn)罰沒入官。哦，別忘了你女兒還在我家。”他先前拿著父親威脅📰💌女兒，現(xiàn)在又拿著女兒威脅父親……
關員外手指李佑直哆嗦，片刻無言。最終被⌛強按著簽下了婚契，癱在地上動彈不得。
李佑無奈對黃師爺?shù)溃骸翱蓱z之🐑🌻人必有可恨之處，我這老丈人至今猶不醒悟，真是可恨。”
黃師爺對此表示無語。
離開縣衙李佑回了家，找到🧐🛡🍴關姨娘道：“官司贏了。還和你父親簽了婚契❣🏑，絲行都作為嫁妝過來。我想以后🦅💬🎗便記在你名下罷?！?br/>
夫君能打贏官司不令關繡繡意外，若這點本事都💫😧👨沒有就不配當她的夫君了，但她對父親肯將絲行作嫁妝很是驚訝，不禁問道：“父親怎會如此？”
李佑不加掩飾的說：“你那🥕🥍父親實在不是個像樣的人才，關家絲行如今是令人眼紅的官商，在他手里好似懷璧其罪，不叫人放心。我便拿你當個幌子把🚐🏛👃絲行詐過來，今后徹底由你掌事，免得這份家業(yè)便宜了外人。你父親那里還有幾十畝地，總能養(yǎng)老了，也不用擔心?！?br/>
如果是頭發(fā)長見識短的婦道人家，見夫君拿自己去威脅父親勒索產(chǎn)業(yè)，說不得要哭鬧🐆🚛🕐一番。但關繡繡只是默然一會兒⏲，又道：“妾身豈敢全占，🤤✴🍜愿將六成份子奉與家中，妾身名下只留四成。”
聽關姨娘這樣說，李佑便徹底放了心，點頭說：“也好，有我在的話，以后的四成🍄🔵⛳會比如今的十成更值錢，總是虧不了你的?！?br/>
如此這般巧取豪奪，李佑第一份產(chǎn)業(yè)到手了。